无垠江河

逃离地球

采访笔记

要哭了,吹爆这篇文,我爱了


刀笔恶人:

*我想我要给这个系列众筹个题目……

*现pa,字数:1w+

您好,是,我是温情。




啊抱歉,我还不知道今天约我见面是因为……




啊,原来是他吗。




对,我认得他,我们是高中同学。




您想知道他的事情?不,没有,没有不方便,我们最近还有联系,关系一直不错。说什么都可以吗?好,让我想一想……




不,哈哈,我们不是那种关系。只是您的这个问题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如果一定要说的话……





我第一次见到魏无羡是在高三下学期的开学典礼上。




这是个很老套的开头,哈哈,很敷衍,我想不出新花样。




我是从外地转回来报名高考的,我们的校长是个慈眉善目的老头,总是笑眯眯的,嗓门很大。他在礼堂前面致辞,他讲m中的师资力量,讲m中的教学质量多高多好。其实大家心里都明白,肯定是掺了水分,新学期糊弄糊弄高一新生。




这时候,突然有人大喊了一声,“不对!”




一片哗然,大家都伸长了脖子朝后看,想看看是哪个胆大包天的来砸场子。可礼堂后面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见,只听见那人又喊:“您说m中学风良好,这是不对的!”




校长笑眯眯的,也不知道是心太大还是气的转不过弯来了,问他,“这位同学,说话是要将依据的,你有什么不满,咱们私下再探讨,总不能浪费大家的时间吧?”




“我靠,勇士啊。”我旁边的男生感慨道。我一转头,这位勇士已经大步走到了校长面前,走到了灯光下,走到了众人视线之中。那是个高高瘦瘦的男孩子,袖子挽到一半,走路像风似的,他拿过话筒,对着校长鞠了一躬,起身道:“我已经向年级反应过多次了,但一直没有解决。我不认为正常途径能够解决这个问题了,所以只能采取如此唐突无礼的行为,希望您能理解。”




他转过身来,眉头都不皱一下,高声扔出一句掷地有声的话来,“我希望学校能够彻查08级16班王姓同学与其余三人涉嫌猥亵一事!”




那一瞬间,整个礼堂沸腾了。




我看见校长的脸色变了变,他脸上的笑容也终于挂不住,毕竟这确确实实是关系到学校名誉的事,一旦坐实,恐怕不好办了。相较之下,反而所有学生都抱着一种看热闹的心态躁动不已,甚至在一片混乱中精确找到了16班的座区,不加掩饰地猜测着那位神秘的王姓同学的身份。




校长脸色铁青,憋了好几口气才顺过劲来。这功夫那男生一口气也不带喘,语速如飞,“经过我的调查,受害人多达十余位,由于她们的家人都不愿意报警,此事才一直被掩盖,然而却使这几名同学越发猖狂,现在她们希望学校能够开除这几名学生,然而却始终得不到学校的回应,我希望在此时此地,能够得到学校的明确回应,而不是――”




“你胡说什么!”




台下终于冲上了几名回过神来的老师,一边厉声呵斥他一边去扯他的胳膊,那男生也没怎么反抗,只是在被夺走话筒之前又补了一句,“我不关心学校有任何顾虑,我只知道这不是在育人,这是在害人!”




旁边的男生嘟囔了一个名字。




我连忙转过头去,“同学,你说他叫什么?”




“魏无羡。”他幸灾乐祸道,“听说有点不正常,总觉得自己多能耐。也就仗着成绩好学校不敢拿他怎么样,呵。”




从那天我知道了魏无羡。




他被两个老师架着拉下去的那一幕,很有喜剧效果,但我不知怎么,总觉得有些震撼,好像他那么几句不知真伪的话就有摧枯拉朽的力量,一下子在我心里凿了一个洞。后来所有人都没心情继续下去了,讲的人心不在焉,听的人魂飞天外――




开学典礼就这么被毁得彻彻底底。




开学后的一个月,我在操场上又遇见了魏无羡。




我喊住他,问他是不是魏无羡。他停住脚步,回过头来,对着我一笑,“正是在下,姑娘有何贵干?”




我告诉他我是这一级的新就任的议事员,关于一个月前开学典礼上的那场闹剧,学校已经给出了答复。




他敛了敛笑,“怎么样?”




我道:“学校已经报案,并给予涉事四人停课观察的处分,如果警方那面情况属实,可能会追究刑事责任。”




魏无羡彻底不笑了,他皱起眉,硬梆梆道:“没有用!你知道他们都是些什么人吗!”




我平静道:“你也知道他们家里的背景是你惹不起的。还有一条,学校决定对你扰乱会场秩序的行为寄予停课一周反省的处分。”




魏无羡像是完全没听见我的话,“这件事我查的很清楚了,那几个女孩子不愿意事情公开,所以警方那边很难得到有利的信息。我的设想是先剥去学校这层关系对他们的保护,然后再联合警方和我手中的资料作证,尽量避免受害人直接出面,再然后……”




我不可置信的打断他,“魏同学,你有英雄病吗?这事从头到尾和你有任何关系吗?”




魏无羡一怔,继而坚定道:“可总要有人管。不对的,违法的,肮脏的,为什么不能说?他们不敢,我来骂!”




我简直没话说,努力忍住对他翻白眼的冲动,只按照会上的要求把那一张薄薄的处罚说明交给了他。魏无羡握着那一张薄薄的通知,沉默了一会,忽然抬起头对我笑了笑,“麻烦你了。”




魏无羡,一个高三还在中二的学霸。这是我对他的第一印象。




说学霸吧,还有个人不得不提。如果说对于魏无羡,评价大多是褒贬参半,而对这个人,则是不可思议的一边道的称赞。




我的顶头上司,学生议事会会长,蓝忘机。




对于这件事,我本以为蓝忘机会和校长站在同一阵营,没想到第一个起来反对的就是他,让我们吓了一大跳,校长也很意外。蓝忘机和校长整整理论了半个多小时,才勉强说服学校追查此事。




毕竟蓝家在m市也是有头有脸的。




散会之后,我问蓝忘机究竟站在哪一边,他没回答。我又问他,既然他主张追查,为什么还要处分魏无羡?他终于开了口,只说是,“一码归一码。”




魏无羡不在的一个星期里,二模也在一片怨声载道里过去了。出成绩那天下起了小雨,我走得晚,一下楼,正看见魏无羡打着一把纯黑的伞,一个人站在傍晚的如丝秋雨里,仰着头把那张湿透的成绩单看了一遍又一遍。




我和他打了招呼,他回过神,对我笑了笑,“情姐。”




我道:“我们这么熟吗?”




魏无羡哈哈笑,“一回生二回熟,认识我也不亏吧?”




我不置可否。他把伞偏过来给我挡雨,指着红榜最顶头的名字问我道:“情姐,你认识这个人吗?”




我道:“当然,七班蓝忘机。你们不也认识?”




魏无羡笑道:“你觉得,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奇怪道:“我们不是很熟,怎么了?你打听他干嘛,打击报复吗?”




魏无羡头如捣蒜,“是啊是啊,你看看他,就是为了开我回家,然后自己考第一。下次考试偷偷把他卷子改掉,让他考零分!”




我道:“你多大啦?是不是跳级来的,这么幼稚吗?”




魏无羡乐道:“就是啊,本天才当然是跳级来的,不想打击你们,低调低调。”




太不要脸了。我想。




后来有一次,我和蓝忘机提起这件事,不得不感慨为什么会有这么不要脸的事。蓝忘机好像有些惊讶,以至于我后面说的话他一个字也没听见。




我怪道:“怎么了?”




蓝忘机问道:“你说,魏无羡提起我来了?”




我道:“是啊,有什么不对吗?”




蓝忘机道:“为什么?”




我道:“这还需要为什么吗?你们认识呗。”




蓝忘机却摇了摇头,嘴里连连道“不对”,他手里拿着的笔不知怎么摔到了地上,笔帽弹出去,在地上咕噜噜滚出去老远。




蓝忘机道,不对,他怎么会提起我呢?




我跑出去给他捡笔。满腹疑惑,正欲发问,一回头却看见蓝忘机有些出神地望向操场,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魏无羡一下子闯进我的眼里。




天色不早,只有远处有灯的球场还有几帮男生在打球。那热闹和叫好听起来离得我们很遥远,眼前只有一个魏无羡孤孤单单的坐在篮球架底下,像阵风似的,好像下一秒就会消失不见。他撑着下巴,不知道在想什么。




蓝忘机忽然转过头来,对我道:“稍等。”接着便大步朝魏无羡走过去,我赶紧追过去。魏无羡看见我们,眼睛仿佛一瞬间亮了起来,乐道:“蓝湛!情姐!太好了!快快快,我脚扭到了动不了,再没人来救我我就要冻死辽!”




蓝忘机把外套脱给他,我蹲下身去查看他的脚踝,已经肿得很明显了,加上受冻,碰都碰不得,简直惨不忍睹,我责备他道:“你有你受虐倾向吗?你队友呢?”




魏无羡笑道:“刚才还觉得没事,以为就是累了,就让他们先回去了,谁知道有延迟,这会儿就走不了路了。”




蓝忘机忽然道:“继续编。”




魏无羡疑惑道:“我没啊?”




蓝忘机只冷哼一声,背过身来蹲下,冷冰冰道,“上来。”




魏无羡还是一脸茫然,“啊……?”




我道:“上去啊,愣着干嘛?指望我背你回家吗?”




魏无羡这才明白过来蓝忘机是要背他回去,顿时乐了,一个飞扑就趴了上去,撞的蓝忘机一晃,脸色当即黑了。




我无奈道:“祖宗,您悠着点,别让人家闪着腰。”




魏无羡趴在蓝忘机背上哈哈大笑,“情姐,你放心,我家蓝会长厉害着呢!”




其实魏无羡和我顺路,蓝忘机家在另一个方向。我问他不然就在这里打车,我送魏无羡回家。他摇了摇头,一句话没说,闷头朝魏无羡家的方向走去。




路上我问他怎么知道魏无羡家在哪,蓝忘机没回答,魏无羡抢先道:“他来过啊。”




我好奇道:“你们很熟吗?什么时候的事?”




魏无羡道:“当然熟了。蓝会长大公无私,停了我一周课,当然要私底下来慰问一下啦。”




蓝忘机闷声道:“我们不熟。”




我也笑。魏无羡是个很有意思的人,那一天笑得我脸颊发酸,等到目送着魏无羡一瘸一拐的上了楼,天已经彻底黑下来了,我家在几百米外的另一个小区,我和蓝忘机告别,打算自己回去。蓝忘机却突然拉住了我,“我送你。”




我笑着拒绝,他却摇了摇头,执意跟了上来,目光有意无意地落向了身后,我朝他背后一看,之间不远处的一盏路灯底下停着一辆面包车,副驾驶的位置上探出一张熟悉的脸来,露着森森白牙,朝我一笑。




我顿时毛骨悚然,仿佛全身的血液都凝成冰,手脚发软。蓝忘机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低声道:“没事,跟我走。”




我定了定神,紧紧跟着蓝忘机,却总能感觉背后有一道阴毒的目光,刀子似的抵在我的脖子上。




蓝忘机对我道:“这段时间不要自己走,告诉家里人,晚上也不要出门。这些人家里都是黑白两道,很难对付。”




我问他,“那你呢?”




蓝忘机看了我一眼,“不用担心我。”




我手脚冰凉的到了家,一关上门,全身都在哆嗦,几乎脱力。我踉踉跄跄的回到卧室,趴在窗户上朝下看,只看见蓝忘机已经和那辆跟在后面的面包车里的人交谈了起来,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我只看见蓝忘机最后一拳狠狠地打了过去,然后那辆车里竟没了声息,灰溜溜的离开了。




蓝忘机真的是个英雄。他好像是武侠小说里的世外高人,或者是科幻电影里的神秘力量,永远在主角深陷绝境的时候从天而降,轻而易举的化解了一切困难与危险。




蓝忘机是无所不能的。这是我和魏无羡深入探讨后得出的结论。




我们三个人也逐渐熟络起来。有蓝忘机的地方,一定会有魏无羡,也一定会有我。全校都觉得我们之间是那种恶俗的三角关系。久而久之,不胜其烦的蓝忘机终于对魏无羡约法:只在午餐时间见面,见面只在天台,平时遇见装不认识。




于是天台成了我们每天雷打不动的聚餐地点。




北方的冬天冷的不近人情,自带的保温桶一打开,热气糊得满脸都是。吃饭的时候我们三个人围成一个圈,闷着头一句话不说,一张嘴就要喝西北风。放假前的一天,魏无羡突然放下筷子,问我道:“情姐,你报什么专业?”




我本来不想说话,嘴里的白菜吃了一半,想了想,还是艰难的张嘴了,“学医。”




“蓝湛?”




蓝忘机没搭理他。我别过脸去避开风,“怎么了,你有想法?”




魏无羡道:“这时候,一般人都该礼貌性的问一下,你呢?”




蓝忘机从善如流,“你呢?”




魏无羡神神秘秘一笑,“这几天我一直在想,就在刚才,我突然想清楚了!”




“――我要拯救世界!”




我白他一眼,“你要怎么改变?作妖吗?”




魏无羡道:“错错错!你看看你,一点思想觉悟也没有。”




我道:“是是是,您思想觉悟高,所以咱们思想觉悟高的魏同学打算做什么呢?”




魏无羡干脆利落道:“不知道。”




我和蓝忘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沉默了。魏无羡不满道:“等等,你们这是什么态度?就是不知道才来找你们商量的啊。不觉得很感人吗?这是梦想啊梦想,说好的为梦想感动到热泪盈眶呢?”




我道:“人家的叫梦想,你的叫中二。高中都要毕业了,中二病还没好吗?不然一起学医吧。”




魏无羡恨铁不成钢的看了我一眼,估计要说什么“学医根本救不了中国人”,蓝忘机却突然开口,“可以。”




我们俩齐刷刷的转过头看他,蓝忘机不紧不慢的补上一句,“拯救世界,是可以的。”




魏无羡对我道,“看见没,还是人家蓝湛思想觉悟高。”




我有点不可置信的看了一眼蓝忘机,心想是不是和魏无羡待久了人都会变的中二。我道:“如果‘拯救世界’这种话是我从一个孩子嘴里听见的,我会觉得很感动,但如果是从一个成年人嘴里听见,我就会觉得这个人有病。”




魏无羡乐道:“那可真是巧了,我小时候的梦想就是拯救世界。”




我问道:“你觉得可能吗?你觉得你比别人更厉害吗?”




魏无羡很不要脸的反问道:“我难道不比别人强吗?再说了,还有我们无所不能的蓝湛!就算我不能做主角,也能跟在人家后面跑跑腿嘛。”




蓝忘机没有同意,也没有反对。




那天见面之后,就是放假过年了。除夕夜晚上收拾行李,我才发现我的行李箱落在了学校里,于是又急急忙忙回去拿。谁知道整个高三教学楼上居然依旧灯火通明,不知道有多少人在家家团聚的年夜里,依旧对着一道枯燥的数学题费尽脑汁,依旧为了不知为何物的梦想拼死拼活。




我在楼道口撞见了蓝忘机和魏无羡。




看见我的那一瞬间,魏无羡瞬间松开了与蓝忘机十指相扣的手。




我和蓝忘机默契地对视一眼,蓝忘机十分自然的又握住了魏无羡的手,对我微微一点头。




魏无羡脸色都变了,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情姐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我努力板出一副严肃的样子想吓吓他,可就是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我道:“你个傻蛋,终于看出我们蓝忘机喜欢你啦?他可是喜欢你喜欢的快疯了。”




魏无羡像是松了一口气,乐道:“那可不,我是万人迷嘛。”




蓝忘机万分无奈的叹了口气,“情姐。”




我道:“好好好,不打扰你们,我先走了。新年快乐呀!”




我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呢。




也许是从蓝忘机看向魏无羡的每一个眼神里,也许是从他不经意露出的微笑里,也许是从他偶尔莫名其妙的出神里,也许是从他提起魏无羡时那种小心翼翼的语气里。




还有他问“他怎么会提起我”的卑微里。




喜欢一个人是藏不住的,哪怕你无所不能,哪怕你完美无缺,可在喜欢的面前总会露怯。担心自己做的不够好,不能配的上他的光芒万丈。是英雄还是完人,在爱情面前都一败涂地,活生生的,变成了一个平凡普通的凡人。




幸好,魏无羡一直都是个普通人。




新年的热乎劲很快就过去了,最后填报志愿的时候,原本能闭眼考名校的年纪第一第二居然携手报了一所普通无奇的警校,任全年级老师磨破了嘴皮子都不肯改,所有人惋惜不已。




朋友痛心道:“七百多分啊情姐!你怎么也不劝劝他们!不要给我也行啊!”




我一点也不惊讶。




我想,他们那么年轻,无所不能,最终还是做出了自己的决定,真的很好。




之后就是和梦一样的高考,暑假我们一起去旅游疯玩,到了九月分道扬镳,他们留在了北方,我一个人拎着行李箱,为了我自己的梦想奔向了南方一座繁华的海滨城市。




学医的确是辛苦,有时忙的黑白颠倒,有时也累到想要一头撞死,我很少和魏无羡聊天了,却偶尔会在被专业课折磨的求死不能的夜晚忽然想起他来,想起他和蓝忘机紧紧相扣的十指,想起他可笑却熠熠生光的梦想,然后把杯子里冷掉的咖啡一口闷,继续郁闷地和课本谈情说爱。




他们毕业那年,魏无羡和蓝忘机特地买了机票飞过来给我过了生日,然后幸灾乐祸的祝我考研顺利。我好恨,可看着他们依旧是从前那副样子,也忍不住笑起来。




我问魏无羡毕业打算干嘛?魏无羡抓着蓝忘机的手炫耀似的给我看那上面的戒指,“结婚啊。”




我怒道:“别来这碍眼!说正事呢!”




蓝忘机道:“工作。”




其实想想也知道,正常人读完大学,不考研就是工作,几乎没有第三条路,可我总觉得这么简单不是魏无羡的作风,所以总要问问才舒服。




他们走的时候,我送他们到机场,魏无羡轻轻抱了我一下,笑道:“情姐,我去拯救世界了。”




我哭笑不得,“好,我等着看你拯救世界。”想了想,又补充道:“你要是遇上了什么麻烦,给我打电话,我二十四小时为你们全天待机。”




他怪道:“我能有什么事,非要十万紧急的找你才能解决?”




我想他的潜台词是:有蓝湛,要你一个女孩子干嘛?




蓝忘机是无所不能的,蓝忘机是完美无缺的。




至少那时候所有的人,包括蓝忘机自己,都是毫不动摇的坚信的。说实话,我至今想不出有什么能让蓝忘机束手无措,有什么能让他低头弯腰,有什么能摧毁他二十几年来养出的那一身君子风。




此后我一直没有联系过他们,直到我研究生毕业那年的春天,魏无羡在凌晨两点给我打了一个电话。电话那头他的声音有点哑,压的很低。




他说,情姐,你可不可以借我点钱。




我很惊讶。却还是二话不说要了他的银行卡号,把钱给他转了过去。我没再问他发生了什么。魏无羡会和我插科打诨,会和我耍赖吹牛,但不到万不得已,他绝对不会向我借钱。




我太了解他了,所以我才更不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久后,我有了男朋友,他们家家境相当殷实,在这座寸土千金的城市里坐拥好几套房子,家里人听说了之后,纷纷劝我退学直接嫁人,省的麻烦。我试探性地问他,“如果我退学,你会娶我吗?”




他没有丝毫犹豫,“当然。”然后又道:“但是,我还是希望你能坚持你的学业,我不想你为此后悔,你应该有自己的梦想,有你自己的人生。无论你是什么样子,我都想和你共度余生,但绝不希望你的人生只有我。”




我笑了笑,没再说什么。其实我已经决定,如果他真的毫无条件的同意,我会立刻和他分手。




那天夜里魏无羡又给我打了一次电话专程感谢我,我把这件事情讲给他,他在那头笑得不能自理,问道:“确定不是求生欲吗?”




我骂了他一句,又觉得不过瘾,便道:“我好久没见你了,世界拯救得怎么样?”




他在那头笑得直咳嗽,上气不接下气道:“成,还成吧,你什么时候有空,我和蓝湛最近没啥大事,改天去找你玩。”




我说:“我忙的很,没空。”




其实我清闲的很,正等着五一放假,我从魏无羡的淘宝账号上翻出了他现在的住址,准备偷偷摸过去给他个惊喜。




北方的五月份还不算太热,天黑的也早些。我在下午五点到了机场,打了出租到魏无羡的住址,不到六点,天已经完全黑了。




司机把车停在了路口,我几乎不敢相信,“到了?”




“到了。”




“您确定是这里吗?”




“没错啊,姑娘你给的地址就是这地方。”




我深吸一口气,勉强笑了笑,付钱下了车。




怎么说呢――




这是一排很旧的房子。旧到满目油灰,所有的玻璃上都盖着一层经年不去的灰尘,歪歪斜斜的自行车挤在漏雨的车棚下,不少已经生了锈,路边上坐着乘凉的老人,好奇的朝我看来。




我不敢相信这个世界上居然还存在公用厨房。




不敢相信魏无羡会住在这种地方。




我对着那扇旧式的防盗窗,甚至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面对门后面的那人,我怕我敲下去,里面出来的人真的是魏无羡,却更害怕那不是魏无羡。




正在我举棋不定的时候,有人替我做了决定。




楼道门痛苦的吱呀一声,楼梯被踩得咚咚响,我紧张兮兮地盯着楼道拐角,看着底下冒出一个乱糟糟的头顶,接着是一张过于清瘦的脸,和下巴上隐隐的青涩胡茬。




我心头一酸,眼泪一下子掉出来了。




魏无羡看见我,脸上还没开始笑就被我的眼泪吓了一跳,手里的东西也随地一放,跑上来手忙脚乱的给我擦眼泪,“情姐,你怎么过来的?哎哟这么还哭了,没事没事,失恋了这是?”




我觉得丢人,吸了吸鼻子猛地把眼泪憋了回去,恶狠狠地盯着魏无羡,“蓝忘机呢?”




魏无羡掏出钥匙来开门,“一来都不和我说一声,净想着蓝湛,我可是要吃醋的。他还在加班。”




屋里很干净,干净的有几分家徒四壁的味道。魏无羡献宝似的给我看了看塑料袋了的西红柿,乐道:“在这里呆多久?我给你做饭,让你见识一下我的厨艺。”




我忍不住道:“出了什么事?”




魏无羡揪着一只西红柿短短的梗,飞快道:“和家里人闹翻了。”




“谁?”




“我们俩。”




我想了想,试探道:“你把你们的事情说了?”




魏无羡歪了歪头,对着我粲然一笑,“这种事,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辈子。”




一直到十点,蓝忘机才回来。魏无羡提前和他打好了招呼,我们三个人自从五年前高中毕业以来,第一次在一起吃饭。




是挤在寒酸的出租屋里。




饭是魏无羡做的,谈不上好吃,口味偏重,在南方呆了许多年,我已经不太习惯北方的饮食风格,吃了几口就没了胃口,魏无羡看我兴致缺缺,也放下筷子,东拉西扯起来。




我问魏无羡工作上的事,他只说还好还好,新人总是混得艰难点,慢慢来吧。




这顿饭吃得我很不痛快,晚上魏无羡特地给我收拾了一间屋子留我住一晚。我对着低矮的天花板,听着外面远远地车流声,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于是我决定去阳台吹吹风,一推门,却发现睡不着的人不止我一个。




蓝忘机回头看见是我,随手掐灭了手里的烟,“情姐。”




我皱眉,“你怎么抽烟了。”




蓝忘机摇了摇头,把手里最后半截烟扔进了垃圾桶,“我不抽。”




我知道两种人会有这种行为,一种是正在戒烟的老烟民,一种是精神压力太大的年轻人。




很显然,蓝忘机不属于前一种。




我有点生气了,“到底怎么了?”




蓝忘机平静道:“和家里闹翻了。”




我简直怀疑他们提前串过口供,正要发作,蓝忘机又道:“但是后果比我想象的还要严重。”




“情姐,这一行绝对不是个赚钱的工作,而且很容易受限于各方压力。魏婴不肯妥协,我也不会,并且永远不会。所以眼下……只能如此。”




我张了张嘴,艰难道:“可是你们至少……需要钱的话,我可以帮你们。”




蓝忘机看了我一眼,缓慢而坚定的摇了摇头,“谢谢。”




这是我意料之中的回复。我浑身发抖,却不知道是为什么,眼前的蓝忘机明明还是那个蓝忘机,完美无缺,意志坚定,然而我知道,他身上的一些东西在这个狭小破败,满室油烟的屋子里,一点一点的碎掉了。




我们再没话可说。




这时候,卧室里忽然传来“嘭”得一声巨响,蓝忘机和我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走过去,我还没开灯,蓝忘机已经从我身边挤过去,精确无比的在黑暗里找到了蜷缩在地上的魏无羡。




我打开灯,眯着眼蹲下身去,魏无羡紧紧皱着眉,脸色苍白,没有人色,身子弓成了虾米。蓝忘机立刻对我道:“客厅最左边的柜子里有药。”




我赶紧翻箱倒柜的找药,问道:“他这是什么毛病?”




蓝忘机道:“胃病,自己作的。”




他们在一起后,我很少听蓝忘机用这么严厉的语气说魏无羡。




蓝忘机熟练地调出一堆五颜六色的药片来,喂着魏无羡一一服下,然后让魏无羡靠在他的肩膀上,轻轻的给他捂着胃。我在一边把那一袋子药从头到尾地看了一遍,对蓝忘机道:“胃病不要拖,拖久了容易出事,还是好好养着,吃药只是治标不治本。”




蓝忘机“嗯”了一声。




我想我说的这些他都知道,只是条件实在不允许。




魏无羡缓过一口气,又开始笑我,“情姐,你是我妈吗?”




我气的不想理他。




第二天,魏无羡被强行扣押在家里,只有蓝忘机送我去机场,路上我还是问他,魏无羡的胃病究竟是怎么来的。




蓝忘机沉默了一会,“酒。”




我道:“为什么?”




这一次蓝忘机更加沉默,好久,才缓缓道:“情姐,你还在读书,你不懂。”




我狠狠道:“大家都一样大,有什么不懂的,别拿你过来人的语气和我说话!”




蓝忘机也不再理我。




其实到今天,我多少能明白蓝忘机说这话时的心情了。




那是被生活胁迫着做出的无奈之举,那是种踉踉跄跄的自我救赎,那是一种对仅剩无存的骄傲的坚守,那是魏无羡能够清楚回忆起有关梦想的一切的唯一的途径。




只有在酒精编造的幻境里见过了那样美好的世界,才能在清醒后更加坚定的不向人间低头。




回到南方后不久,八月份校庆,我又和魏无羡见了一次面。




他肯定是特意收拾过,和我上次见他的时候判若两人,笑起来依旧灿烂得让人心头发暖。还是熟悉的礼堂,还是熟悉的校长,还是熟悉的发言。我想起第一次见到魏无羡的时候,忍不住笑起来,低声问他“这次还起来吗?”




魏无羡大笑,“蓝会长要和我一起被开回家了!”




以前的同学偷偷问我,他们是在一起了吗?我想了想,还是道:“没有,朋友而已。”




他们脸上便露出颇为遗憾的表情来,但我知道那不是惋惜,那是一把恶毒的自私的刀。




他们便不甘心的,不抱什么希望的继续问,“他们现在过得怎么样?”




我想起那间满是油烟味的小屋子,和他们紧紧相扣的十指,毫不犹豫道:“他们过得很好。”




――我终于要明白,男神,学霸,这些看起来光鲜亮丽的头衔,和普通人一样,也有吃饱喝足的需要,也有着柴米油盐的苦恼。




但这些东西,他们从来不会告诉你。




我说,我得在这里多待几天。魏无羡向我表示了双手欢迎我去蹭饭。只有蓝忘机悄悄给我在微信上留了言,解释道他们最近手里有个很重要的案子,招待不周,请我多包涵。




我问蓝忘机是不是最近闹得很厉害的那件连环杀人案,蓝忘机没说话,不管是不是,他肯定也不会透漏一个字的。




这是他对他职业的尊重。




我想,蓝忘机这个人,可真是了不得啊。




爱人的病痛会让他束手无措,工作的压力会让他低头弯腰,最最普通的温饱,也能摧毁他二十几年来养出的那一身君子风。




可他低头弯腰,散去一身骄傲,却依旧是那个走在正道上的蓝忘机,他骨子里的那种深沉的爱,从来不会为任何东西动摇一分一毫。




一天夜里,我又收到了魏无羡的电话,明晃晃的手机屏幕上显示,凌晨两点半。




十万紧急,我火急火燎地打车过去,屏着呼吸在满地塑料瓶里找地方下脚的时候,我忽然想起魏无羡曾经说过的话。




――我想拯救世界。




魏无羡给我开了门,或者说,门给我送出来一个魏无羡。我看着他死人一样的脸色吓了一跳,再见他一手紧紧的压着肚子,顿时回过神来。




“你又喝酒了?!”




魏无羡疼的气若游丝,满身浓烈的酒气,“情姐,你再不来就见不着我了……"




“喝了多少?蓝忘机人呢?”我赶紧扶着他进屋。




“他有个案子,在局里。”魏无羡皱着眉拉了拉我的袖子,“慢点,疼。”




“你这是自己作的。”我叹了口气,“这次是为了什么?和蓝忘机吵架了?还是又被领导训话了?”




魏无羡有气无力道:“高兴的。”




“你有什么可高兴的?”




不管他看不看得见,我白了他一眼,摸索着去开灯。魏无羡的声音忽然提高了,喊住我,“情姐,别开灯。”




“有什么见不得光的?”




魏无羡已经就地坐下来,捂着肚子,拿乱糟糟的头顶对着我。窗外有辆车开过,明黄色的车灯浮光掠影得闪过他的脸,那道被扭曲的光芒照亮他的眼睛。




魏无羡轻声道:“情姐,今天我生日,我高兴。”




我又气又心疼,掏出手机准备给蓝忘机打电话,魏无羡看见,不知道哪来的力气,一下子从地上窜起来摁住我,“别告诉他!”




我气的吐血,“你有病吧,我打车,打车行不行,先送你去医院。”




病床上的魏无羡也不老实。躺了半个小时缓过劲来,又吵着闹着要回去,我被他闹得头疼,语气也恶劣起来,“你他妈老实点,非得疼死了才听话是不是!”




魏无羡猛地僵住了。




我心里一慌,思索着是不是语气太重,谁知道魏无羡怔怔地盯着我,眼泪忽然决堤似地涌出来了。




“怎么办啊情姐,”魏无羡声音颤抖着,哭着攥着我的袖子。




“怎么办啊,我撑不下去了啊……”




我被魏无羡哭的一愣,回过神来,脸上一片冰凉。




我手忙脚乱的安慰他,“乖啊,没事,我们都在呢。”




“没有钱啊,情姐,我真的没有钱啊!”




我知道他醉了。




当所有人都觉得魏无羡风风光光的时候,也许他只是一个人,走了一段绝望而孤独的路。




魏无羡哭了半天,趴在我肩上一言不发。我手里紧紧攥着手机,想着给蓝忘机打个电话,魏无羡却忽然抬起头来,顶着两个通红的眼睛,闷声道:“情姐,借我点钱。”




我二话不说把钱包塞给了他。




魏无羡抓起钱包,头也不回的往外走。他前脚出门,我后脚就给蓝忘机打了电话。




我和蓝忘机回到出租房里,屋里关着灯,走的时候是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魏无羡没有回来。我问蓝忘机知不知道他会去哪?蓝忘机紧紧皱着眉,缓缓摇了摇头,然后对我道:“等。”




我依旧相信蓝忘机,尽管我已经发现,他不是无所不能的。




蓝忘机拿出一支烟,看了我一眼,我道:“你随便。”他点燃了一根烟,把它放在桌子上,让淡淡的烟草味盖过了满屋子霉味。




蓝忘机把手插进头发里,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对我道:“他两天没休息了。”




“案子没有头绪,局长军令状下的太急,我和魏无羡都需要这个案子在局里站住脚,而且……”




他没再说下去。我也没说话,只出神的盯着黑暗里的那一点火星,一点一点暗了下去。




蓝忘机的手机“嗡”地一响,几乎一瞬间,我们两个人都凑了上去,短信是魏无羡发来的。




“魏婴:我在楼顶,天台。”




我和蓝忘机对视一眼,心里浮现出了一股不祥的预感,一瞬间,我们俩的脸色同时煞白了。




“我靠!”我一把推开门,吼道:“他妈的!他妈的!魏无羡傻吗?”




蓝忘机头也不回的往楼上跑,“情姐,你信他。”




他自己的声音都在抖。




楼顶的门开着,蓝忘机在我前面一马当先冲了出去,我进跟在后面。忽然,他像是中邪了似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了。




空气里有一股淡淡的香味。




我急的不行,一把推开他――




那是一团火。




初秋的夜风卷起火红的花瓣,无数烈火一般燃烧的玫瑰铺满的整个破烂的天台。墨染的苍穹之下,怒放的鲜花灿烂的盛开在城市的上空,他身后璀璨的灯光凝成一线,撕裂了整个夜空。




魏无羡张着手,风撞入他的怀里,那些玫瑰像风一样,满天飞舞,美得震人心魄。他微笑着朝蓝忘机看来,像个孩子一样,眼睛亮闪闪的――尽管还是微红的。




“蓝湛,”魏无羡笑道:“你看,它们多好看!”




我对蓝忘机道:“我靠,他还没醒酒呢。”




蓝忘机“嗯”了一声。




我猜他哭了,我没敢看,因为我早就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魏无羡这个人啊,一辈子是个孩子。




魏无羡像一阵风一样走过来,抱了抱我,轻声道:“谢谢你,情姐。”又一把紧紧抱住蓝忘机,轻轻摸了摸他的头顶,小声道:“蓝湛,你别哭。再坚持一下,再坚持一下就好。”




您看,这就是我认识的魏无羡了。您让我说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很难说,但是一定要说的话,除他之后,我不相信梦想。




您来采访我,我就知道了,是因为这个是不是,您看一下,对,是吧?




哈哈,我就知道。他们不是无所不能的,但他们一定能拯救世界。




所有人小时候都觉得自己能拯救世界,都觉得自己无所不能,可却不是每个人都敢想敢做。如果一个人小时候想要拯救世界,长大了还想拯救世界,一辈子都在拯救世界。大家一定都觉得他有病,比如魏无羡。




但他一定不是一个普通人,一辈子也不会是普通人。




唉,您相信梦想吗?那种能让人热泪盈眶,能让人一往无前的纯粹的爱?




不好意思,我哭了吗?我只是很高兴,很高兴还有这样的人愿意做梦。




就到这里吧。






“xx年x月x日,xx市特大连环杀人案告破,犯罪嫌疑人x某已落网,本报对两位主要调查人员进行采访……”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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